“听人唤我一声杜十娘，舌尖顶起上颚短长长。小舟摇晃，大雪茫茫，女儿今后不用画红妆，从此别再唤我杜十娘……”11月22日至23日，一连两晚，北京东单先锋智慧剧场内座无虚席。音乐剧《杜十娘》在此开启的第二轮演出现场气氛热烈，当最后一片“翡翠”沉入寒江的意象在舞台中央缓缓落幕，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本轮演出海报。本文剧照摄影：塔苏、闫巍
音乐剧《杜十娘》作为中国国家话剧院青年导演创作扶持计划第三季的重点原创剧目，不仅延续了首轮演出的良好口碑，更在艺术表现和思想深度上实现了新的突破。
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同该剧全体主创大合影
中国国家话剧院院长田沁鑫亲临现场观演，并在演出结束后对剧目呈现给予了充分肯定。她热情鼓励青年导演、主创和演员们对古典题材的当代呈现做出的有益探索，期待主创团队在音乐剧展现古典故事的创造性转化和当代转译方面继续发力，让经典故事焕发新的舞台生命力。
“非常适合用音乐剧的形式展现”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作为冯梦龙“三言”中最为人熟知的故事之一，四百年来在戏曲、影视等多个艺术领域被不断改编。此次音乐剧版本的创作团队在深入研读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而谨慎的艺术创新。该剧保留了故事的核心情节：名妓杜十娘与书生李甲相爱，自筹赎身，却在归乡途中遭遇背叛，最终怒沉百宝箱、投江自尽。创作团队并未止步于简单的故事复述，而是通过现代戏剧手法，对这个经典故事进行了深层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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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导演吴俊达详细阐述了他的创作理念：“冯梦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个故事，充满了戏剧性、情感张力和深刻的社会寓意，非常适合通过音乐剧的形式来展现。”这位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音乐剧系的青年导演进一步解释道：“首先，音乐剧作为一种融合了音乐、舞蹈和戏剧的综合艺术形式，非常擅长表现复杂的人物情感。故事中的杜十娘，她的人生经历、情感变化以及最终的悲剧结局，都是音乐剧可以深入挖掘和展现的内容。”
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田鸽饰演杜十娘
本轮演出最引人注目的特点之一是由两位演员共同诠释杜十娘这一核心角色。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田鸽与音乐剧演员强东玥以各自独特的艺术风格，共同塑造出一个立体丰满的杜十娘形象。吴俊达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田鸽是我们剧院的优秀青年演员，她其实也是音乐剧班的，但很久没有演音乐剧了，这次也是刚生完孩子之后再次回到音乐剧舞台上，付出了很多努力。虽然唱功照比强东玥逊色一点，胜在整个人物塑造和台词感染力。”
演员强东玥饰演杜十娘
对于强东玥的表现，吴俊达评价道：“她是一个特别优秀的音乐剧演员，唱得非常之好。她演的杜十娘可能更会决绝一点。”
这种双重演绎可谓各有千秋，不仅展现了角色的多面性，更通过对比凸显了杜十娘性格中的内在矛盾。田鸽的表演注重刻画人物内心的细腻变化，展现出杜十娘外柔内刚的特质；而强东玥则通过出色的唱功和更具张力的舞台表现，突出了角色的决绝与反抗精神。
刘朱烨饰演李甲
青年音乐剧演员刘朱烨饰演的李甲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吴俊达在选角时就有明确的构想：“我们一开始就选角的时候是生旦净末丑按照戏曲行当分的。李甲这个角色，他不张嘴往那一站，首先得是这个人物——唇红齿白，面容俊俏，他身上也有那种懦弱的劲儿。”
“杜十娘的困境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事情”
编剧王云骞在改编过程中进行了大胆的结构创新。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首先作为音乐剧，故事本身就要体现歌舞元素。杜十娘原本就是教坊司的头牌歌伎，那个年代很多青楼女子，也是色艺双绝的歌者，这样的人设让我觉得太适合做成音乐剧了。”
在具体改编策略上，王云骞表示：“我们大体遵从了冯梦龙原版的结构，同时又把原版里大部分次要人物都进行了丰满和深化。特别是对李甲这一角色，他在古代剧本里面就是一个工具人。如果你把白话小说从头看到尾，会觉得他每一刻都在变——先是对杜十娘示爱矢志不渝，接着就被孙富三言两语说动摇了，最后是冷血背叛。在我们的改编中，主要任务就是怎么让他的行为逻辑真正让观众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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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骞进一步阐释：“这部作品在它对应的年代，大家已经满足于其他人物尽可扁平化，只要杜十娘一个人立起来就可以，可这已经明显不符合当代观众的审美要求。众人诺诺，就一人谔谔？如果还这样展现，不仅不能让人信服，也是对杜十娘这个人物的不尊重，因为他们都是她的‘对境’，十娘的困境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事情。”
音乐剧《杜十娘》歌词全本上线
作曲刘乙如在音乐创作上展现了独特的艺术追求。她表示：“在音乐剧《杜十娘》的音乐创作过程中，我坚持以剧本和人物为出发点，让每一段音乐都承载人物的情感与命运走向，服务于剧情的发展与推进。”
在音乐语言的具体运用上，刘乙如采用了融合创新的手法：“在音乐语言上，尝试融合传统民族调式与现代流行元素，希望以现在的音乐视角拉近传统故事《杜十娘》与当今观众之间的联系。”
剧中《奢梦终身》的旋律展现了杜十娘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想同床共梦，想议定终生”的唱词配合流畅的旋律线条，生动刻画了角色内心的期盼；而《两难抉择》中“往前，往后，该往何处走”的唱段，则通过音乐节奏和和声的变化，展现了李甲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十娘沉箱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悲怆层层》的音乐处理，从“翡翠宝石发簪”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音乐情感层层递进，如江水奔涌，将剧情推向高潮。这种音乐叙事与戏剧情节的完美结合，使得整部作品在艺术表现上达到了新的高度。
连续性的舞台处理令观众完全沉浸戏剧情境
澎湃新闻记者继去年年底观摩首演后，此次惊喜地发现该剧在舞台呈现上再次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尝试。创作团队打破传统音乐剧的转场方式，整部剧几乎没有使用熄光转场，所有的场景转换都通过戏剧手段自然融入剧情和音乐情境中。这种连续性的舞台处理无疑使得观众能够完全沉浸在戏剧情境中，增强了观剧体验的连贯性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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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台设计上，创作团队大胆运用声光电多媒体技术，将传统舞美与现代表现手段虚实结合。通过打破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引导观众展开戏剧想象，充分感受表演艺术与剧场艺术的双重魅力。特别是在表现杜十娘投江的关键场景中，舞台通过多媒体技术与演员表演的完美配合，创造出既具有中国传统美学意蕴，又充满现代感的视觉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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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团队在改编过程中特别注重传统价值观与现代意识的对话。编剧王云骞对此有深刻的认识：“对于古代戏曲，它的价值观导向其实和现代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从这个层面上讲，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如何用叙事或者是舞台手段，使得一个旧的价值观在新的时代中自洽；第二种就是我们要做新的解答。后一种肯定更难，但我们都是年轻人，和剧中人也是相仿的年岁，十娘如此决绝，我们也当勇敢。”
导演吴俊达（中）、编剧王云骞（右）在23日演出结束后接受澎湃新闻北京记者独家专访。摄影 茜茜
“我们做一个新的转移——在古代的故事中找到一个最现代的主题，然后再用现代的眼光把它再拉得更现代，这样它才可能在现在的市场上、在当下的舞台上成立。古典文学的精神内核自当尊重，但我们渴望与当代观众产生深刻的情感共鸣。”
导演吴俊达也表示：“我在中戏读书时就深深感到，我们国家缺少原创音乐剧，那些朗朗上口的旋律一说起来都是西方的。田沁鑫院长近年来多次对我们强调，只有全面深入了解中华文明的历史，真正认识中国的文化和艺术，才能更有效地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我觉得她倡导的中国式演剧观，本质就是要文化自信。我们这次也是在用音乐剧讲好中国故事，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总要迈出这一步，总要有践行实践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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