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是个好地方，大部分朋友可能对其最熟悉的就是那儿的油菜花和散布其间的徽派村落，而其发达的溪流水系以及丰富的、保存相对完整的河流小型淡水鱼体系却不为人所知。
近几年，婺源一直是我的兴趣之地，除了明清徽派村落，那溪流中的鱼一直牵扯着我的心。在自己的居住地周边，也只有这，小型淡水鱼才有较完整的保留。婺源境内，从地理分布来讲分北线和东线，长久以来我都是跑北边的思口-清华-浙源-理坑这条路线。
这年暑期停留于晓起，就换了一个方向，尽量避开旅游热点，粗略地探寻了一番，水系还是很丰富。相对于北边来看，更偏向于山地的感觉，河道狭窄了些，一些河段里的水显得更深，在落差变化不大的情况下，河流略显得湍急，不似北线，河流蜿蜒平缓。因都在同一县域，鱼种的分布相同，同样也是人多鱼就少，人少鱼就相对多一些。
婺源水景组图
住在晓起，刚好村旁有条支流，水浅，还能探寻一番。鱼的数量不少，但类别并不多，能观测到鳑鲏、小鳔鮈、银鮈、宽鳍鱲、缨口鳅、光唇、黄唇吻虾虎鱼，不知为何，虾虎鱼反倒并不是太多。夜间跑小河边采集了，没什么意外发生，曾经见过的一些靓丽鱼种都失去了踪影，只采集到不少的鳑鲏，居然全都是雌鱼，只好空桶返回。第二天白天再试试，还是如此，鱼的量虽多但种群差异度并不丰富，倒是当地一垂钓者收获一尾雄性成体光唇，很是让人惊讶。
光唇鱼是山区溪流中常见鱼种，徽州一带很多，幼体多活动于浅滩处，较易获取，成年后则在水深激流的中下层游弋，反应敏捷，徒手使用普通网具是难以捕获的，此等壮年期的雄性，如若不是使用钓具，更是难以在水中捕获。确实与幼年期萌态不同，壮年期的光唇鱼以霸气取胜，身形稳健壮实，体色对比强烈，上深下浅，背部从头至尾泛绿，与幼体斑马纹不同，一条冷深色从体侧中部贯穿头尾，除尾鳍草绿外，背鳍、胸鳍、腹鳍、臀鳍都以红色沁染。特别是背鳍，第一根棘刺冷黑，红底子下，鳍条之间都不规律地涂抹了些冷深色块，与体两侧的横纹相辉映。厚实的吻部，除了一上一下各一对触须外，角质状泛白的追星显得极为引人注目，一颗一颗地从眼眶处开始直至吻部前端，逐步变大。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是雄性光唇为自己准备的利器，完美的武器装备。每颗追星，无论大小，在圆饼状基部结构上装备了顶端尖锐细长的圆锥体，环绕一圈的追星使其吻部如古代兵器狼牙棒一般。看来，我们陌生的水底生涯充满着争斗与凶险。雌性光唇相对来讲长得就温和多了，保留了幼体时的斑条花纹，只是花纹要窄很多，然后，体侧中间一条深色的横线把背部下来的纵纹连接了起来，黑色纹路从尾柄通过鳍条延伸至尾鳍，体色对比与鱼鳍的色泽表现也要温和不少。
光唇鱼组图
一般来讲，越是河的上游，村落越少，水质就会越好，鱼的种群就会更丰富。沿着公路往上游，直到当地乡村公交的最后一站。两个相隔一千米的自然村落分布在溪流的两侧，水质真的很不错，清澈见底，鱼成群地在水中游弋。表层，鱲以集群的方式活动，这是江西安徽特有的高屏鱲。比起相隔几十千米的晓起，鱼种多上不少，站在岸边，透过清水就可识别出不少鱼种。最少三种鳑鲏或鱊，三种虾虎类别，成体的高屏鱲与光唇随时可见，银鮈、底层的丹羽江鳅、某种小鳔鮈、缨口鳅，还见到了一种中等体形的鱼，可能是某种溪流花骨，三五成群地在较深的水域徘徊。从早到晚，都有村民在河畔，用手竿钓鱼，不分男女老少，坐在自家门口，端着饭碗，边吃边钓，钓上来的大部分为高屏鱲和光唇。
在村子待了数日，各类都采集观测了，返程时，除了肯氏鱊和石台鳑鲏外，其他都就地放生了。只是简单地探寻了一下，水域中应该还有生活比较隐秘的类别。在此地，除了水和鱼外，让我最感慨的是，村口的一块石碑上刻着的三个字：“育鲲池”，旁边还写了年份康熙三年立。
村口石碑
因是带家人游玩，顺便找几处可能的采集点，只是简单识别了碰到的种属，没太下工夫去认真采集。虽然如此，在最后一个村子，确实收获不错，成体高屏鱲、小鳈、黄唇吻虾虎、丹羽江鳅、石台鳑鲏、肯氏鱊、缨口鳅，担心路途安全，以及饲养的问题，只留了几尾石台鳑鲏、肯氏鱊、小鳈、江鳅，其他的都就地放生。
石台鳑鲏
高屏鱲，在当地是绝对的优势种，成群的，但大多数都为亚成体，熟知我国小型淡水鱼的朋友应该很清楚，完全成年期雄性鱲的夸张，但野外个头最大化的如此雄性占种群的极少数，而且会更加警觉，游速更快，以徒手网具是绝难采集，但在夜间就不同了，在此收获了见到过的最大一尾雄性高屏鱲，体长15厘米，除了色泽艳丽外，其吻部追星极其犀利。出水时，挣扎弹跳剧烈，双手触碰到吻部追星时，其粗糙且有质地的摩擦感，显示着其族群中的显赫与霸气。曾听早先养鱼的朋友说，但凡雄性鱲长到最大体形，发色最为艳丽，达到鱼生巅峰时，基本就到了生命的尽头，在与众雌性求欢不久后就会力竭而亡。偶尔在野外见到，体形最大、状态最佳的雄性鱲的遗骸，很是惋惜，就不知是否与这有关。在野外见识过壮年期雄性高屏鱲的癫狂，完全不顾岸边窥探它们的巨物，雄性之间亢奋地互相比试，观察了整整一个下午，那几尾雄性毫无顾忌地在水下癫狂。
宽鳍鱲
鱊，是很有魅力的一种小鱼，其宽扁的身形极具特色，由此与其他鱼类区分开来，也因如此同类间的区分就有些困难了，在未发色前，精确地区分不同的鱊类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婺源溪流中盛产鱊类，而且种类繁多，七八种之多，但自己能识别的就三四种。前些时婺源之行，河边拎起水中的小虾笼时，看着满笼蹦跳的鳑鲏和鱊都不知如何下手了，看着都是一个样子，现场发图辨认，认出三个种出来，但肯氏鱊却是一眼就能和常见的鱊拉开距离。因一直以来，都是以采集为先，肯氏鱊刚见到时完全认不得，夜间采集而得，在灯光下，溪流中游弋的肯氏看上去更像一条麦穗，只是身形显得要细长一些。出水后，其稍稍侧扁的体态，才暴露出其鱊类的身份。仔细观察，身形相对细长点，没有普通鱊类夸张的宽扁，除了侧扁以外，从尾柄显现的一条淡淡的绿线倒也昭示着它的身份。与其他鱊或鳑鲏相比，其细长的体形倒也是它的又一特色，周身偏冷色，色泽较深，鳞片表现很明显，头尾透出点点黄色底子。上下相对应的臀鳍与背鳍，色泽斑块还有些意思，外缘都是一圈橙色，背鳍黑斑块很显著，大块大块的，水中游弋时很是惹眼。吻部偏下口位、厚实，一对长须，底层主动觅食者，荤素通吃。看上去平淡无奇，细细观察，发觉周身都有动人之处。
肯氏鱊
本文摘自《一起去抓鱼：探秘山溪野采》，澎湃新闻经出版方授权刊载。
《一起去抓鱼：探秘山溪野采》，张国刚/著，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25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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